Shiyi Sheng

大厅里的三种角色 陈侗

......
再来看一看完全呈现为另一种面貌的盛识伊的影像作品，我相信会产生一阵阵轻微的骚动。作为女性艺术家，盛识伊也许天生懂得给一般意义上的“美”找到一点具体化的、倾斜的、不那么合符世俗情绪的表现。和男性艺术家——例如杨勇——关注女性的情况不同，盛识伊的关注是一种内部的关注。在听她谈到对“普遍的同性恋倾向”的兴趣时，她给我的感觉是她有一种乐于将秘密公开的兴奋。事实上，“同性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作为一种被忽略的状态，也许有意思的是它那轻度的、普遍的表现。当一群男孩子走向球场，或一群女孩子相约在房间里聚会时，我们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的确什么也不会发生，再自然不过了，所以影像才同样是自然的。根据我对性别身份之于艺术创作的偶有兴趣的观察，我发现大多数女性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健康的、坦率的、直接的。奥吉芙也许是第一个告诉我们她在使用曲言法的女性艺术家，但是里芬斯塔尔和辛迪·舍曼却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极端，前者是两面性的强力意志，后者是残酷与超验的混合。盛识伊属于第三类，即将一切正常化，同时又不剔除刻意的形式。我想，尽管有人走得远不可及，掌握了更多成功的秘诀，但盛识伊显然不需要按照“如何成为一名杰出的女性艺术家”的路线去涉足主题的敏感区域，她是从日常体验出发的，然后很自然地按下了快门。不错，当她走近这个主题的时候，她成为了一个召集人，一场戏剧的导演，并且准确地把握着仪式的进程。她也许访问过某些人？也许热中于了解秘密社团？也许仅仅是忽发奇想？不管怎么样，一个女性艺术家将目光投向她的同类，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男性艺术家也许天生缺少这份权力。男性的禁区事实上除了随地大小便比女性更多。男性的内心世界永远是封闭的，人们赋予这种封闭的最高境界是“深沉”。而女性呢？谈到她们的“深沉”时（在这里我们也许可以恰当地使用“深邃”）。安东尼奥尼借影片《一个女人的证明》男主人公的嘴说，她们像宇宙那样难以被了解。也就是说，女性是一种能让人产生被包围、置身于其中，然而又无法探究却始终让人想探究的深邃的世界。所以，说女性不属于现实世界也许是从另一个角度附和了安东尼奥尼的观点。女性艺术家作品中的那种清澈、毅然决然，常常是会令男性恐慌的，恐慌的理由也许是女性完全不需要绞尽脑汁就能直接抵达视觉的境界。当盛识伊读到我的这些句子时，她是否觉得仍然有一层无法清除的隔阂呢？

2003年12月4日至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