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点
洛可可的双重性
洛可可风格既满足了贵族对优雅和奢华的渴望,又通过其对享乐、感官和主观性的追求破坏了传统结构。摆脱巴洛克叙事
洛可可风格拒绝了巴洛克风格的道德化、宗教性和英雄主义叙事,而倾向于模棱两可、好玩和亲密的主题,通常没有明确的情节或道德立场。情色与女性美学
华托、弗拉戈纳尔和布歇等艺术家通常通过戏剧或神话的框架来赞美女性身体,而不是将其作为控制的对象,而是将其作为欲望和身份的主体。资产阶级的亲密关系与日常生活
夏尔丹的作品将安静的家庭场景和资产阶级的生活引入高雅艺术,将洛可可风格的影响范围扩大到宫廷之外,并带来了大众化的品味。断裂与颠覆的美学
洛可可风格通过不对称、柔和的色调和过度的装饰,破坏了既定的艺术等级和理想,为情感、外表和个人快乐提供了空间,使其成为核心价值。
安提戈尼·齐奥拉 (Antigoni Tziora) 作品《傍晚的尽头》(2024)
洛可可风格介于连续与断裂之间
洛可可风格诞生于十八世纪初的法国,是一种艺术和装饰风格,体现了当时贵族的理想,融合了奢华、优雅和戏剧性。
这种风格最初仅限于室内设计和建筑装饰,后来迅速扩展到绘画和应用艺术,最终成为欧洲贵族真正的审美词汇。
这一时期的绘画作品——例如风流佳节、田园风光或充满嬉戏享乐主义的情色场景——颂扬了精英阶层的世俗快乐和消遣,将现实转变为理想化和戏剧化的维度。
然而,洛可可风格并非仅仅是宫廷品味的延续,它更代表着与巴洛克风格僵化的宗教和叙事结构的决裂。在其中,人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新的审美敏感性:更加私密,更加主观,有时甚至带有讽刺意味,并且越来越注重个人愉悦。绘画、雕塑、家具和装饰品等高雅艺术与装饰艺术的融合,创造了沉浸式的氛围,预示着现代艺术作为整体体验的概念。
因此,我们将探索洛可可的双重性质:一种服务于贵族的艺术,但同时,它也是危机、颓废甚至颠覆的表现……
Pokerface,特别缎面限量版 7 件(2015 年),摄影:Miss Aniela
洛可可是一种断裂的艺术
因此,我们将探索洛可可的双重性质:一种为贵族服务的艺术,或者更确切地说,一种危机、颓废甚至颠覆的表现?
洛可可风格奢华的表象之下,蕴藏着意想不到的创新张力,标志着其与十七世纪主流艺术规范的真正决裂。洛可可艺术摆脱了巴洛克时期庄严的叙事和神学框架,摆脱了道德化的刻意,转而探索短暂、轻浮、感性和主观性。这种看似装饰性的选择背后蕴含着深刻的转变:确立了一种以个人、享乐和私人领域为中心的全新世界观。然而,在这种转向私密和轻松的氛围中,潜藏着一种不稳定的潜能:洛可可作为一种欲望美学,巧妙地削弱了官方的权力修辞。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让-安托万·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的《启程前往西西拉岛》(The Embarkation for Cythera,1717),这幅画作开创了“盛宴”(fête galante)流派。优雅的情侣在田园诗般的田园风光中穿梭,周围环绕着小天使、雕像和神话传说。一切都不是固定不变的;一切都徘徊在可能的开始和可能的结束之间。手势、目光和姿态暗示着一场没有情节或寓意的爱情之舞。正如霍莉·布鲁巴赫(Holly Brubach)所言,华托捕捉到了“事发前一刻和事发后一刻”——一个充满渴望和期待的内心空间,它打破了叙事逻辑和说教结构。感官享受不再是罪恶,而是风格。
弗拉戈纳尔的《秋千》(1767-68)将这种戏剧性的快感发挥到了极致。一位年轻女子在田园诗般的花园中荡秋千,由一位年长男子推着,而一位隐秘的情人则在她裙下凝视着。画面中的情色意味显而易见,却又不露骨:它是游戏、暗示、共谋。流畅、充满活力的构图,摒弃了理性的对称性。这是“形式断裂”的完美例证:画面支离破碎,没有中心,如同转瞬即逝的思绪。这种过度的装饰性中蕴含着一种颠覆性的元素:女性身体不再是道德客体,而是欲望的主动主体。
布歇的《维纳斯的梳妆》(1751)将蓬巴杜夫人的裸体描绘成爱神,将神话与家居生活融为一体。裸体成为装饰的一部分;神话则转化为闺房场景。绘画与室内设计相融合,消除了高雅艺术与物质文化之间的界限。这是一种颂扬身体和装饰的表象美学,因此被启蒙运动的道德家和新古典主义的纯粹主义者斥为“颓废”。然而,这种“颓废”本身也可以被解读为颠覆:对象征等级制度的颠覆,对表象的崇拜,动摇了深度意识形态的稳定性。
在布歇的《蓬巴杜夫人肖像》(1756)中,身份通过物品、织物、姿势和配饰得以建构。蓬巴杜夫人既是一位睿智而强大的女性,又是一位精心塑造的公众人物。她对自我表达的娴熟运用预示了现代名人文化和美学的政治化。从这个意义上讲,洛可可艺术揭露了男性权力修辞的真面目,倡导一种女性化的视觉文化,深刻影响了女性作为赞助人和主角的角色。
但洛可可并非仅限于宫廷艺术。让-巴蒂斯特·西梅翁·夏尔丹凭借《肥皂泡》(1733-1734)等作品,开辟了新的视野:资产阶级的亲密关系。在这幅画中,两个孩子注视着一个精致的肥皂泡——这既是简单的童年游戏,也是对生命脆弱的隐喻。没有装饰,没有神话。只有光、静谧和对现实的关注。受荷兰绘画的影响,夏尔丹将日常生活转化为精致的艺术。他笔下的资产阶级室内装饰和普通物品,将洛可可风格从宫殿带入家庭。这是一种品味的民主化,在其反修辞的极简主义中,蕴含着某种深刻的激进精神。
洛可风格也打破了传统。构图变得不对称、流畅,充满曲线和蔓藤花纹。色彩变得柔和,柔和的色调占据主导地位。光线变得充满活力,轮廓逐渐消融。罗莎尔巴·卡列拉通过她的粉彩肖像画,将一种先前次要的技法提升为一种现代的表达语言。她笔下的女性面孔精致而飘逸,唤起私密而主观的情感,往往与官方对英雄主义或美德的理想截然不同。
归根结底,洛可可远不止是一种装饰品味:它是一种挑战既定价值观的美学形式——艺术之间的等级制度、叙事的首要性、男性气质的中心地位以及内容优先于形式的优越性。诚然,它是一种愉悦的艺术,但同时也是一种视觉和象征自由的艺术。而矛盾的是,正是在这种过度、在“过剩”中,蕴含着它颠覆性的力量。
Aurore boréale (2022) 克里斯蒂安·维达尔 (Christian Vidal) 绘画
结论
由此可见,洛可可风格虽然看似轻浮浮夸,旨在迎合18世纪贵族的精致品味,却在其轻盈之中蕴藏着意想不到的颠覆性力量。它远非巴洛克宫廷风格的简单延续,而是摆脱了宏大的宗教和道德叙事,以形式的优雅取代内容的沉重,以对欲望的颂扬取代英雄主义的华丽辞藻。
这种断裂体现在多个层面:主题上,感性、游戏和亲密关系成为中心;形式上,对称性和沉稳性被摈弃,取而代之的是流畅的律动、轻盈的光线和柔和的色彩;社会上,日常生活和资产阶级经验被重新评估为有价值的艺术主题。绘画、室内设计、时尚和装饰品的融合打破了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之间的等级界限,预示着一种将艺术视为一种整体体验的现代观念。
洛可可最激进的特征或许在于它能够将愉悦转化为审美姿态,将身体转化为政治空间。在蓬巴杜的形象、华托的情色游戏以及弗拉戈纳尔的感官私语中,我们瞥见了对权力和表象的含蓄批判。换句话说,洛可可是一种挑战深度绝对价值的表面艺术。
因此,我们可以说洛可可既是宫廷艺术,也是断裂艺术。它是一种危机与过渡的美学,以其过度、戏剧性和讽刺性,为主观性、欲望和想象的自由开辟了新的空间。
常问问题
Q1:洛可可风格只是贵族的装饰风格吗?
不。虽然洛可可风格受到贵族的欢迎,但其主题和形式创新也使其成为一股批判力量——挑战主流的艺术、道德和性别规范。
Q2:洛可可风格与巴洛克风格有何不同?
巴洛克艺术强调宏伟、宗教权威和戏剧性叙事。洛可可艺术则转向亲密、情色、轻松和个人享乐,常常抛弃传统的叙事和象征手法。
Q3:洛可可风格在哪些方面具有颠覆性?
洛可可艺术崇尚感官与肤浅——这些领域在高雅艺术中往往被贬低。它挑战了男性权威、道德说教以及艺术形式之间的严格界限。
Q4:洛可可风格的关键人物是谁?他们做出了什么贡献?
让·安托万·华托 (Jean-Antoine Watteau):发明了节日庆典 (fête galante),捕捉爱情和渴望的暧昧时刻。
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探索情色游戏和视觉过度。
弗朗索瓦·布歇:将神话与家庭生活融为一体,尤其是在对蓬巴杜夫人的描绘中。
让·巴蒂斯特·夏尔丹:将日常的资产阶级生活带入高雅艺术的境界。
罗莎尔巴·卡里拉 (Rosalba Carriera):高雅的粉彩画和女性肖像画,具有情感深度和微妙之处。
Q5:为什么洛可可风格在今天仍然重要?
洛可可风格强调愉悦感、主观性和美学表象,这与当代关于身份、形象和表象政治的争论产生了共鸣。它以其复杂的美感与反叛精神,持续启发着艺术、时尚和视觉文化。